第五章 观星台-《青鸿乱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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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之帝王皆有自己的驭人之术,近之不逊,远之则怨,其中尺度的拿捏最难把握,所谓“窃珠者贼,窃国者侯”,朱温能使江山易主,便绝非庸碌之辈。
他表面上浑浑噩噩,但仍要在朝堂机要之处对青龙讳莫如深,于是,他冷笑道:“哼哼……青龙固然忤逆,但阴阳竂势单力薄,又能掀起多大浪来?阴阳师懂得观星相面,具有支配神鬼的能力,朕初登大宝,江山未稳,变数颇多,外有晋军李克用占据了进击太原的必争之地,甚为棘手,内有盐帮乱匪,烧杀抢掠,骚扰各州百姓,而诸侯划地为疆,皆是打着复唐的旗号,联合起来与大梁分庭抗礼,如此内忧外患,搅扰得天下大乱,朕需要的就是如青龙这般知灾异、晓阴阳的修道之人。”
“哼哼……”他冷笑数声,而后缓缓举起酒樽,饮下了樽中的琼浆玉液,但目光由始至终未离青龙半刻,在熊熊烈火的照耀下,朱温可以清楚的看到青龙窄袖蟒袍中汹涌的暗涛,那并非青龙身体在蠕动,而是满身的蛇虫正紧紧贴合着肌肤爬行,像极了一具腐臭的残尸,正在被万虫啃食。
朱温就这样冷冷的注视着观星台的方向,将酒樽放回宋弘文托举的雕花木盘之上,高呼道:“天运三十年谓之小变,百年而中变,五百年则遇大变,上神连夜操劳,朕已铭记于心,只是上神观测多日,却不知如此异象,是为何故?”
“回禀陛下,小神观测到彗星的周期,在心中已有定论,只是等待恰当的时机来验证小神的论断尔。”青龙脸上仍是一副阴郁之状,他缓缓睁开双目,血瞳如蛇吐信般猩红而鬼厉,“陛下请看,空中骤亮之星,谓之凶也,虚、危、毕、舆鬼,四大凶星连珠,意为鬼胎降世!”
“鬼胎……何为鬼胎?”朱温眯缝着醉眼,错愕的望着青龙的方向,表现得甚为不解,他知道星象的变化绝非无端,所谓“天下太平,五星循度,亡有逆行,日不食望”,是故对于观星之术已是深信不疑。
“哼哼……”青龙冷笑着,他显得极为消瘦,好似几近枯萎的枝干,任凭蛇虫啃噬,“世间能诞下鬼胎者,必是三山妖盟的灵姝圣女。”
他仍是低垂着头,可以清楚的听到蛇虫在自己身上爬过的窸窣声响,而后缓缓举起右手,遥指东南方向,静立良久。
朱温强行抑制住内心的恐惧,正色道:“三山妖盟以驭兽为业,与阴阳师相近却也不同,至于三山妖盟的灵姝圣女,朕,确有耳闻!”
忽有一个声音从人群中飘了出来,那人厉声喝道:“尽是胡言乱语,灵姝圣女岂会私自产子?”
一张掺杂着讥讽与鄙夷的清瘦人面立时浮现在朱温身侧,不羁的唇角微微上扬,仿佛一直带着揣度不透的笑意,此人正是朱温第三子,郢王朱友珪。
“谁不知道上清、灵宝、天师三派合在妖盟旗下,皆是拜三清的修道之人,圣女至纯至净,岂能婚配,又何来鬼胎之说?”朱友珪摇头晃脑的在心中数落着青龙的罪责,带着公子王孙独有的凌人气度,“圣女纯洁静好,乃江湖中屈指可数的冷血美人儿,虽为妖体,但她的月貌花容绝不输予‘**巫山枉断肠’的杨玉环,江湖人人对其垂涎三尺,本王也是慕名已久,奈何无缘得见圣女真容!”
“遥喜莫再胡言,且听上神说辞!”朱温挥袖呵斥,双目仍是打量着青龙变化无端的情绪,而他口中的遥喜,便是郢王的乳名。
那夜朱温率军途经亳州,遂召营妓陪侍,大军离去数月后此女便诞下一子,朱温大喜,将朱友珪接入宫中,取名“遥喜”,此事不胫而走,最终连掖庭的宫女都知道了郢王的生母便是那亳州营妓,是故朱友珪出身卑贱已是人尽皆知。
“灵姝圣女与玉面罗刹有染,怀胎生子亦在情理之中,江湖传言罗刹为了圣女叛教归隐,帝释天岂会让叛教者苟活于世?”青龙血目微肿,低垂的眼袋下蕴藏着深邃的暗影,蛇虫爬过眉心,血目却未动半分,他冷冷的道:“三山妖盟也在寻找圣女下落,虽不至屠戮鬼胎,但也绝不会坐视不理。”
朱温不解道:“这个婴孩有何特别之处,为什么天降异象,难道与朕的江山有什么牵连?”
“灵姝圣女生具妖体,玉面罗刹更是恶鬼缠身”,朱友珪讥笑道:“这一妖一鬼,也能生儿育女?还真是奇闻一遭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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